小栗宝

小栗宝是一只垂耳兔，浅棕色。我的女友 M 在宠物店里一眼挑中了它。一番讨价还价，买回这个生灵。它开始与我们共同生活。

小栗宝刚买回来的时候只比巴掌大一点，放在我在电视塔的房子里时，它在光滑的地板上竟滑的不会走路，憨态可掬惹人怜爱。M 和我带它回 M 的家，我们一起照顾这个甜蜜温顺的小家伙。

小栗宝算是我养的第一只小宠物，我非常喜欢它，但我从不负责清洁它拉屎撒尿，这点我和 M 有明确分工：我负责欢乐的调戏它，M 负责勤恳的清洁工作。但这并不能说明我对它不是真爱，我让小栗宝尝遍了人间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比如香辣土豆片，魏家凉皮店的南瓜粥，烤肉摊上香气四溢的烤鸡翅以及香艳可口、酥脆诱人的人间美食绝技，世界和平的关键，宇宙运行的精华，味觉至尊级享受：锅巴！面对这些顶级小吃甜点的舌尖上的艺术，小栗宝非常满意，并报以永恒的沉默表示内心的欣喜若狂。

虽然我也时常怀疑它一转头就会忘了我，可这并不妨碍我喜欢这甜蜜的小兔子。

我每天最关心小栗宝的生活问题只有两件：
1. 喂食了没有；
2. 瓶子里还有没有水。

清洁工作有专职人员 M 负责，这人稳妥诚实，靠得住。所以我从不担心。为了保证我们上班时它渴了有水喝，我总亲自，或督促 M 给小栗宝的水瓶里装满水。怕它渴了难受。

后来它一天天的长大。我认为这旧笼子让它感觉不舒服，也让我看着揪心。我们为它换了更大更漂亮的笼子。足以让它舒服的躺在里面。那天我很高兴，跟它说了很多话，告诉它新的笼子有多么敞快，有多么舒适，有多么漂亮。我说：你看你的新笼子比旧笼子牛逼太多了。后来我发现小栗宝对新笼子还挺满意。

这让我感到无比欣慰。

一直以来，我对它这样甜美弱小的生灵都报以怜惜之情。我愿关心它，体贴它，甚至和它成为朋友。每当为它做一件好的事，我的内心都感到无比满足。

我会因为我给了它更舒服一点点的落脚之地感到骄傲。

转眼一年时间过去了。它的体型更加健硕，尾巴也长长了。它黑色的眼睛更加明亮和敏锐。它已经成功的超越了自己的一个个跳跃纪录。从地上跳到木长椅；跳到更高一些的床上；后来一跃而起跳到了比床更高的小桌。我觉得它到了一生中的巅峰状态。因为它跳跃的特殊技能乐于显摆，受到了女主人 M 的强烈不满，并挨了打。但活泼热爱自由的本性无法受霸权体制的压制。它开始翻垃圾袋，往女主人的鞋里拉屎撒尿，啃门磨牙，战斗力噌噌上升。在受到不少教训和警告的同时，小栗宝也偶尔品尝过不少好滋味。苹果、酥梨、西瓜瓤、西瓜皮、葡萄、黄瓜、巧克力。它健康的门牙闪烁着一种幸福的白光。

今天，我和往常一样，我猜想着小栗宝在周末两天的独处中焦躁的等待结束两日以来断水断粮艰苦卓绝的共产主义日子，期盼着回归资本主义万恶腐朽的生活中来。

和 M 回到家中已是晚上八点。我脱鞋玩儿手机，勤劳的 M 负责清洁工作。M 突然叫我，说小栗宝不对劲。我过去一看，看见小栗宝像在打喷嚏一样从鼻子里发出声音，这声音打破了小栗宝永恒的沉默。我翻手机上网查看相关问题，关键词：兔子 打喷嚏 感冒。M 蹲在它旁边紧张的关注它。网上有说感冒的，有说鼻炎的，一时间不知怎么办，附近没有宠物医院，我准备下楼买板蓝根，据说有用。我再次到它笼子旁边，把它放出来，怕他难受，并试图给他喂水喝，M 告诉我它不吃东西了，我发现它拒绝喝水，我心头立刻紧张起来。由于光线暗，我才发现他鼻子上和嘴巴上充满了白色透明的液体，像是鼻涕，也像是在呕吐。小栗宝开始在房间里跑动，仍然矫健迅速，它不断地把自己藏在从前喜欢去的角落里。我抓住它又放回笼子时，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小栗宝那样的表情：

它头朝着我，张开嘴巴，我看见了它的鼻子和嘴巴上沾满了白色黏液，看见了它曾经幸福的白牙齿。看见它眼睛眯着像是在看我，又好像没看。它露出一种神情，一种我说不清楚，但就感觉特别悲壮的神态。

我开始害怕。

我去另一个房间拿手机查关键词：兔子 打喷嚏 呕吐。这时 M 把擦过它嘴巴的纸拿过来给我看，有一些黄色的小颗粒和很多液体。我紧张的翻阅相关问题。却都是模棱两可的回答。过了一会儿，M 说：

别查了。小栗宝死了。

我看见小栗宝躺在那个敞快舒适的笼子里一动不动。不再打喷嚏或呕吐。它恢复了原本的沉默。半睁着眼，看上去特别平静。我伸手摸它，它没有再动一下。我把手放在它肚子上寻找那颗曾跳的特别快的心脏跳动。但什么都没有。M 不知所措的哭了。我把 M 留在门外说想和小栗宝再单独说说话。我抚摸它的身体和它说话，就像从前那样。我试图用手阖上小栗宝半睁的黑色眼睛。但小栗宝并没有阖眼。

我哭了。

我和 M 将小栗宝埋葬在了停车厂后面的一处空旷安静的荒地里。有它吃剩下的半袋兔粮和许多苜蓿草陪它上路。

我给 M 说，我想小栗宝可能是为了见咱们最后一面才撑到看见咱们回家。

小栗宝是一只垂耳兔，浅棕色。我的女友 M 在宠物店里一眼挑中了它。在它短暂的一生中给我和 M 带来无限快乐和美好。

我会永远怀念你。